可若是问心局,那她便没什么畏惧的了。
赵鲤捏着沈晏的指尖一握当是安抚,上前一步道:“要我进赵家入局可以,但你得释放半数人质。”
见她答应得如此利索,纸人竟迟疑了一瞬,不知她为何一改之前苟之性情。
赵鲤轻笑一声道:“我敢入局,你反倒顾虑起来了,实在少了些古时灵保巫师的气度。”
她一转身,竟将佩刀递给沈晏。
见沈晏神色一凛要跟她一起去,赵鲤摇了摇头:“既是问心局,我问心无愧自然无事。”
她没事,沈晏却不一定。
这人身上反派病双世累加,手上是真不干净,说不得就陷里边了。
沈晏正正看着她的眼睛,片刻后终是长叹一声败下阵来。
赵鲤抿唇笑,将佩刀递去时顺带着在他掌心一挠。
随后大大方方从正门踏进了赵家。
跟随她之后的,是五城兵马司张大人和邢捕头两个倒霉蛋。
站在门前的纸人倒也守诺,果真放开了一半人质。
只见它纸手一晃,拥在赵家周围的人顿时翻着白眼晕厥半数。
沈晏一声令下,早已准备好的鲁建兴忙领人将这些人全部拖下去。
张大人邢捕头两人瑟瑟发抖,踩着赵鲤脚步跟随在后。
便是风吹屋檐,灯笼晃动的动静都能吓他两一跳。
张大人苦瓜脸问:“赵千户,真没事?”
赵鲤看了他一眼:“我是没事,你们有没有事,要看你们干没干过缺德恶事。”
张大人和邢捕头两个同时脸一白。
两人汗津津的手牵手,对视一眼后险些坐在地上。
邢捕头满脸油汗,小声问道:“缺德恶事的标准是什么?”
“谋财害命之类吧。”赵鲤吓唬了他们一下。
张大人看她轻松神色,终是有些急道:“赵千户,您老别卖关子了!出去我请您吃席面!”
一直打量着赵家的赵鲤这才分神解释道:“汉时武帝有宠妃李夫人。”
“李夫人美而善舞,极得武帝宠爱。”
张大人虽说是个武夫,但基本常识还是有,闻言拽了两句词:“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那个美人?”
赵鲤无声白了他一眼,继续道:“李夫人病死后,武帝令方士灵保行招魂返形之术。”
“灵保在黑河北,对野之都寻到一块潜英石。”
“石呈青色,轻如羽毛,可织幻境,可招魂返形。”
得了这潜英之石后,灵保在夜间置帷帐,张灯燃烛。
武帝隔帘见李夫人在灯下或是静坐,或是缓步徘徊,或是且歌且舞。
这潜英之石保留了下来,借此石可施一种术法,有名曰——问心。
可通天地请神审视,论迹亦论心。
黑瓮
问心局,通常而言便是一种公开的审判与剖析。
论迹亦论心,几个字说来简单,真正身心完好无损走出问心局的是少数。
一入问心局阵眼,便意味着将全部坦诚开来。
试问,谁的内心没有点见不得人的阴暗处?
赵鲤生平最无法面对的事情,就是她一穿越,家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会被来调查的同事看见。
那些搜索记录,聊天记录,书架上的线稿,被当作证物带回灵能局,全部人一起研究琢磨。
天不怕地不怕的赵鲤,梦见以上场景都生生吓醒过好几回。
走在满目荆榛的前院,赵鲤的思维发散了一下。
对赵家,她印象很深。
接受自原主的记忆中,那个边关来的小姑娘对赵家的一切都抱有十分的好奇与期待。
米婆在五城兵马司揭破那桩换婴之事后,因证据实在确凿赵家想要装死也不能。
便遣了一个管事一个婆子一个车夫,带着一百两银子去边关辽城将‘赵鲤’接回。
从踏上归途的那一刻,原主‘赵鲤’心中充斥着的是质朴期待。
过上人上人的好日子,可以不必嫁给瘸腿鳏夫。
踏进赵家门的那一刻,‘赵鲤’心中想着,哪怕京城的大官父母也爱打人也没关系,只要能吃上饱饭吃上肉。
可她的期望注定落空。
且不论这桩换婴之事本就是林娇娘故意为之。
最关键核心的一点——情感、善意均与利益挂钩。
‘赵鲤’的归来,意味着对赵瑶光多年的情感与资源投资打了水漂。
而‘赵鲤’并不太能带来足够大的利益。
因而冷眼与苛待成了常态。
赵鲤停下脚步,看着右边那株枯败的桂树。
这株老树早已枯败,恍惚间赵鲤看见一个束手束脚的小姑娘忐忑站在树下。
第一天来赵家的‘赵鲤’便吃了一记下马威,生生候在这树下等着林娇娘与赵瑶光母慈女善用了午膳。
初来京中的‘赵鲤’眼巴巴望着那个方向,金秋的桂花落在她的肩上。
这些旧物旧景触发的记忆,让现在的赵鲤脸色沉了下去。
她驻足的短短瞬间,被鹌鹑似跟随在后的张大人和邢捕头捕捉到。
两个大男人冷汗潺潺,手牵手默默远离了那株桂树。
“赵千户,树下可是有什……”张大人空出那只手比画了一个波浪,“那东西?”